當中國政府要求西藏玉樹市附近的僧侶停止在非正式學校教授語言課程時,塔西文史(Tashi Wangchuk)開始煩惱,因為這代表又要為他兩個姪女找尋繼續學習西藏語的場所。
藏語竟被視為外語
令人驚訝的是,他找不到。儘管在這個西藏高原的市鎮上,幾乎所有居民都是藏人,但卻完全沒有可以學習藏語的地方。官員甚至下令,該區所有的寺院、私立學校皆禁止教授藏語,公立學校也無法持續先前的雙語教學,必須將藏語獨立成一門語言課,就像一種外語般來教學。
塔西表示,「這對藏人文化帶來相當直接的傷害!」今年30歲的他目前是一家店的老闆,同時也正努力向有關當局提出訴訟,爭取更多的藏語教育,他說:「我們的文化正在式微,就快要完全消失了。」
近年來,中國嚴格限縮廣西地區少數民族的語言教學,並推廣漢語作為同化藏人、維吾爾人和其他少數民族的一環,鼓勵他們成為主流漢文化的一部分。
為孩子鋪路家長也得同意學漢語
教育部認為,他們的目標是「確保少數民族學生學會基礎且可以溝通的語言」,更有家長同意這樣的做法,因為學會漢語對孩子而言,是在為未來進入中國的大學、找工作做事先的準備。
然而,這樣的手法也帶來緊張,引發不少反彈聲浪,像塔西這樣的居民,他們的種族認同、傳統都受到威脅,更時時處在移民、經濟改變還有政府因害怕種族分離主義所實施的高壓政權下。
青海:學術的搖籃
從以藏語為主要轉換到漢語,這之間爭議不斷,在外藏地區尤其明顯,像是位於青海省的玉樹(Yushu,位於拉薩東北方675公里)。這些區域中的學校,教育了接近60%的藏人人口,數十年來都是以藏語教學,鄉下地區更是如此。也有教漢語,但多數是高年級才學。
一位哥倫比亞大學的西藏歷史學家巴奈特(Robbie J. Barenett)說:「這就是為什麼幾乎所有藏文文學、影片詩集等的發明,再加上大量累積的學術作品,自1980年代以來都來自青海。」
但在2012年,青海省的官員和鄰近的甘肅省都引進一套教學制度,將藏語撤出初級與中級學校。這些官員在2010就曾推動類似的計畫,最後因為青海、甘肅和遠在北京地區的老師、學生都反抗,才因此作罷。
教學、受教權利都被剝削
學校被要求使用漢語作為主要指導語言,導致較不會說漢語的老師被迫離開。另外被迫採用新的漢語課本,但其中嚴重缺乏西藏的相關歷史與文化細節。
據他的親戚描述,2012年3月,一位20歲的甘肅學生吉伊(Tsering Kyi)因高中將校內主要語言改為漢語,自焚而死。他是2009年以來,在政治抗爭中選擇自殘的超過140名藏人之一。
3年後,這群學生們仍在街頭抗議,2015年3月,高中生在青海黃南自治州進行示威遊行。當地政府指控流亡精神領袖達賴喇嘛和「帶有敵意的西方勢力」誘導學生違反法律、擾亂社會、破壞和諧、甚至顛覆政府。
這個月,有一則請願書在中國通訊軟體微信(WeChat)上流傳,期望官方能在青海省會西寧市創立一間藏語初級學校,這在共產統治下是不太可能存在 的。請願書上寫著:「讓3萬名西藏孩童學習母語是非常重要的,這樣他們才能延續自己的傳統。」這則請願書在遭到封鎖前,已經吸引了逾6萬1000人簽名。
先學漢語?先顧傳統?
西藏人受到現實考量影響,態度其實相當複雜,住在一個以漢語為主的國家,且家長、孩童都偏向以英語作為第二外語,少數民族語言不受重視。西藏家長一方面憂心當地語言及文化正在凋零,一方面卻告訴孩子要先把漢語學好,因為國立大學的入學考試是全漢語進行。
平措(Phuntsok)是一位玉樹市修道院的僧侶,於今年被官方下令停開藏文課程,他說:「家長認為學漢語是對孩子的未來最重要的事。」西藏政府 表明,他們是支持雙語教育的,但實際上雙語教育卻是以漢語作為主要語言來指導學生,藏語或其他少數語言被當成額外的科目來教學。
藏族女作家茨仁唯色(Tsering Woeser)現居北京,她說她去年還在拉薩時,待在一間提倡雙語教育的幼稚園,每天都能聽到孩童們大聲閱讀、唱歌,但卻都是以漢語進行。
唯色表示,多數西藏人都知道這個問題,而且了解到必須要保護自己的語言。她自己在學校學習多年漢語後,才開始自學藏文。他和其他人推估,西藏人普遍對藏文的識字率已經掉到20%以下,而且還不斷在下降。
必須開放更高的自治權
唯一能減緩藏文和其他少數語言消失的方法,就是開放中國種族區域更高的自治權,這樣做才能建立政府、商業、學校中的語言環境。唯色說:「今天會這樣,就是少數民族未能享受真實自治權的後果。」
中國憲法承諾要給予各種族區域的自治權,且該地區的地方政府應採用當地最常使用的語言。1987年,西藏自治區公布了更清楚的規範,希望藏文能成為學校、政府、商店等使用的主要語言。
來源:台灣風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