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瑞:
什麼是詩人
再談談這位參加了科隆文化節的「詩人」李承恩。
收聽了上周自由亞洲電臺「週末茶館」節目的聽眾朋友們也許還記得,當記者問李小姐看到藏人家裡供奉達賴喇嘛尊者法相時是什麼感受,她回答:「沒有什麼感受,那就是一個宗教信仰嗎」,「沒有什麼奇怪的」。
李小姐是詩人,還自稱作家的。什麼是詩人(作家)呢?就是具有更敏銳,更深邃、更自由的精神世界,所以,很多詩人(作家)同時也是思想家和哲學家,如果不能從供奉達賴喇嘛尊者法像這個具體事實,看見藏人那沉積了半個多世紀的傷痛,這位詩人,是不是過於膚淺和平庸了?
最起碼應該叩問,為什麼達賴喇嘛尊者被中國當局批判了五十多年,依然是藏人的精神軸心?為什麼藏人沒有親見達賴喇嘛尊者的權力?為什麼達賴喇嘛尊者被阻隔在異國它鄉?當局的這種做法是不是在剜藏人的心?這些沉重的現實,會讓藏人真的幸福嗎?
當然,我不是要求李小姐一定要揭露中國當局的謊言,那是只有把個人利益完全置之度外的人才能做到的,我理解一個普通中國人的懦弱,但我實在不能理解李小姐為了維護謊言而尖叫。
是的,在西藏的問題上,多年的資訊遮蔽迷惑了不少中國人,但是,到了國外,在真相面前,在嶄新的資訊裡,李小姐不僅沒有反省,還努力以一個見證者的姿態,維護那些陳詞濫調,就有點不正常了。
什麼是藏漂
唯色在推特上直言李小姐是「藏漂心態」,「那個李小姐貌似去的是我們誰也不認識的西藏我們誰也沒見過的玉樹,就她見了。」而推友秀場寡頭@xiuchangguatou 定義藏漂是「我愛藏地,不愛藏人」 。
可能李小姐要急歪了:我明明在表揚藏人嘛,淳樸呀,簡單呀……我沒不愛他們呀!其實,這種表揚裡帶著明顯的傲慢和居高臨下。當我談到玉樹當局在重建中掠奪和強佔藏人土地時,李小姐激動著質問我:「達賴回來就能管理好呀?」「他也是解決不了這些問題的!」
雖然因時間有限沒能播出,但我無法忘記。其實,管理好與否,是另外一回事,僅僅認為你能管理好,就把人家的主人(法王)阻擋在家園以外,這就是掠奪者心態。另外,管理得好與否,得由藏人說了算,與你中國人沒啥關係。再說,今天的不丹,就是仿效從前西藏的社會在管理國家,不是也得到了世人的稱讚和嚮往嗎?另外,社會形態也不是千篇一律的,不一定你認為好的就是好的,你的標準未必就是藏人的標準。
李小姐還沒有忘記歌頌漢人在玉樹地震期間做出的犧牲,一下子就舉出了一大堆例子,跟中共當局的宣傳秀十分吻合。但人們都清楚,玉樹地震時出力最多的恰恰是僧人,雖然李小姐隻字未提,但這是事實。就中共方面說,不僅救援不及時,很多邊遠的地方,因為記者未到宣傳未到,救援也一直未到。我曾在「藏人文化網」的博客上,專門呼籲救救通天河兩岸的災民,然而,被五毛們圍攻。當時的跟貼像蝗災一樣鋪天蓋地,不僅謊言,還夾雜著五花八門的謾駡,以及各種各樣的大帽子,接下來,我的博客被關閉。
李小姐還興奮地談到玉樹地震後,今年是收尾,都住進了樓房。我很是詫異,作為詩人,她居然沒有看到這種火柴盒式的樓房代替西藏建築,正是淡化西藏文化,同化藏人;沒有看到死去了那麼多不該死去的人;沒有叩問玉樹地震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相反,李小姐還特別強調那裡人煙稀少,土地廣闊,言外之意,沒有多少人死亡。說實話,要不是看到那些國際新聞媒體的報導,看到那麼多大量的房屋倒塌和無以計數的震亡者的照片,聽到那些居住在達蘭薩拉的玉樹人的親口訴說, 說不定真會相信李小姐的話,因為人家去了玉樹。
那麼,她到玉樹幹什麼去了?為什麼當那些西藏作家、攝影家,承受沒有盡頭的牢獄之災時,李小姐卻可以自由在西藏錄相、拍片?
李小姐說,她很願意和藏人接觸,安全,那麼,她想沒想過,藏人的這些優良品質,正是源於西藏佛教,是生生世世的達賴喇嘛尊者的慈悲,滋養了藏人的精神,然而,李小姐卻否定達賴喇嘛尊者,甚至一口一個「達賴」地叫著,這就像只承認水好喝,卻否定源頭一樣悖論。
想起第一次見到達賴喇嘛尊者的法像
依然記得,我第一次見到達賴喇嘛尊者法相時的情景。那是在塔爾寺,一間普通的僧舍裡,一進門,那迎面牆上鑲嵌在玻離鏡框裡的照片就吸引了我,那是一位微笑的僧人,他的頭頂之上是一道彎彎的彩虹,下面是披著白雪的群山……我在中國長大,很少見到出家人,更沒有見過這樣尊貴而慈悲的面容,我一動不動,像被釘住了似的,輕輕問一邊的僧人朋友:「這是誰?」
「達賴喇嘛。」對方的聲音低沉,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落入了我的心底,我的眼裡不自主地湧上了淚水。
「上面不來檢查時,我就掛上,在大經堂那邊,也有的。」僧人朋友補充道,「不過,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也許因為我盈滿了淚水的眼睛吧,那位僧人朋友很是信任我,告訴了我一些他的人生經歷,包括怎樣背著糌粑前往達蘭薩拉朝聖,那一路的艱辛啊……
從此,我如醉如癡於達賴喇嘛尊者的故事,我讀《智慧的窗扉》《流亡中的自在》《我的土地我的人民》……那就像一把鑰匙,向我打開了一個真正的西藏。出了國以後,我專程到美國的威斯康辛、印度的瓦拉那西,傾聽尊者講授《入菩薩行》。越是瞭解達賴喇嘛尊者,就越是理解藏人的思念和不能親見上師的苦痛。
達賴喇嘛尊者是西藏之魂
從根頓珠巴建立哲蚌寺和紮什倫布寺起,歷輩達賴喇嘛尊者,都是西藏人最完美的上師,在索南加措時期,還使蒙古人得以皈依西藏佛教, 為了表達對索南嘉措的崇敬,蒙古汗王俺答皈依西藏佛教後,贈與「聖識一切瓦齊爾達喇達賴喇嘛」的尊號,索南嘉措則回贈俺答汗「咱克瓦爾第徹辰汗」的尊號,留下了互贈美名的佳話。後來,根頓珠巴被追認為第一世達賴喇嘛,根頓嘉措為第二世達賴喇嘛,而索南嘉措為第三世達賴喇嘛。
五世達賴喇嘛尊者時期,建立了甘丹頗章王朝政權,同時誕生的還有民眾享以權力的「春都傑措」。到十三世達賴喇嘛執政時,清軍入侵西藏,十三世達賴喇嘛被迫流亡,但是,最終趕走了侵略者,西藏獲得獨立。十四世達賴喇嘛尊者時期,逢中國共產政權橫行,全面入侵佔領了西藏,為了使寶貴的西藏文明得以延續,達賴喇嘛尊者放棄了個人的享樂,選擇了一條前無古人,也許還是後無來者的漫長流亡之路。從此,西藏文化,從南亞次大陸,向全世界幅射……
因此,達賴喇嘛尊者得到了世界的崇敬,卻被中國當局看成妖魔,這足以說明中國共產政權與人類文明逆向性質。那麼,作為一個詩人(作家),你不去反省和愈越這個鴻溝,還為了維護當局的謊言而尖叫,讓我不得不想到,一個固守在殖民者的模子裡思維的人,一個精神腐朽的人,會是詩人(作家)?頂多算是文學世界的一個笑話罷了。
離開西藏的時候,一位阿尼送給我了達賴喇嘛尊者的法像,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保存著,到了加拿大,還配了一個小小的鏡框,並擺放在一片菩提葉之間,以表達我對尊者的敬仰。說實話,現在我已有很多尊者的照片,包括自己拍攝的尊者講話、講法等等,也有幸與尊者多次合影,但是,我很少擺放出來,即使在我的家裡,我知道,任何炫耀都是可恥的。
(完稿於2013年10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