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眉
中国电力部门负责人上个月底在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成立40周年纪念大会上再度确认了北京政府此前在“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中的提出“实施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开发”的计划,强调此一开发计划早已被高层敲定,其具体落实正在规划之中。旅居德国的水利专家王维洛先生日前在网络发表文章,批评该计划是比三峡工程更加疯狂的计划,并且大声疾呼:老祖宗留下的自然生态遗产一点都不能丢 。那么,王维洛为何针对此一计划如此高调地拉响警报?此外,同长江不同的是,雅鲁藏布江是一条中国与印度和孟加拉国共享的国际河流,对它的开发是否必须遵循一些国际规则?就以上问题我们电话采访了王维洛先生。
法广: 王维洛先生,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法广的采访,首先请您介绍一下雅鲁藏布江河流水资源开发的总体情况。
王维洛: 雅鲁藏布江干流上游并没有修水电站,中间开始先修了五个大坝,之后又修了三座,一共有八个,大家都知道的第一座大坝就是藏木水电站,还有今年已经发电的水电站中国媒体都没有报道,还有明年即将上马的水电站,也很少听到。可以想象,在中游干流一共38公里的河流修建了五座一百多米高的大坝,下面还有三座大坝。现在他们又要在下游,也就是大峡谷地区修建水电站,这是由两个大坝组成的一座水电站,就是此前说过的墨脱水电站,现在中国媒体把它叫做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站,或者叫做大拐弯水电站。
法广:您为什么认为这个工程比三峡工程更加疯狂?
王维洛:这是因为首先这个大拐弯水电站修建的地址是藏传佛教里神仙居住的地方,对藏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最神圣的地方。其次,下游国家涉及与中国关系长期紧张的印度,中印不仅有水源争夺,而且还有土地争夺。今天有人把地缘政治说成是水源政治,水资源的争夺将是今后引发战争的主要因素。再次,雅鲁藏布江是地球上自然生态最富有的地区,因为它跨越九个气候带,是世界上生物种类最多的地区之一,这里有世界上一半的物种的种类。同习近平要保护的秦岭相对比,这里的生态价值无与伦比。最后,西藏高原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地质地带,这里的地带一直在抬升,是地震多发生地带。
法广: 您刚才说到未来的战争是争夺水资源的战争,其实,中国除了与印度,越南等国之外,同中亚国家之间也存在水资源争夺,比如说同哈萨克斯坦。
王维洛:对,中国的国际河流主要分为三大块,东北地区主要是与俄罗斯与朝鲜,西南地区主要是与印度,柬埔寨,老挝等国,再就是在西部地区,这里主要是与中亚地区国家特别是同哈萨克斯坦。同俄罗斯与朝鲜,尤其是同俄罗斯中国政府不敢有任何动作,在同朝鲜的共同水治理中国往往是万般迁就。中国对中亚国家也同样存有依赖,无论是在能源上还是在一带一路上都依赖与中亚国家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不过,中国与哈萨克斯坦在伊犁河和额尔齐斯河的管理上存在分歧,因为哈萨克斯坦是一个水资源十分缺少的国家,他的水源将近一半来自源自新疆的这两条河,而中国的新疆也是缺水的地方,中国原计划将伊犁河水引向新疆的克拉玛依和乌鲁木齐地区,而且中国在伊犁河上游修建了上百座水电站。对中国人来说,流出中国国境的水是浪费的水,因此认为有必要将流出中国国境的水调往别的地区。中国与哈萨克斯坦进行了长期的谈判,中国在哈萨克斯坦也进行了许多投资,认为金钱可以解决一切。而且对中国来说,水资源问题涉及国家主权,他人不得干涉。
法广:其实对一些国际性河流的开发势必引发国家之间的分歧,国际社会对国际河流的开发是否制定过规则?
王维洛:国际社会确实制定过一些规则,比如说比较著名的就是1997年联合国通过的国际水道非航运使用条约,2014年正式生效。但是,签署的国家仅有三十多个,越南是最后一个签署的国家,中国与印度都没有签署。另外,还有1921年签署国际可航水道的公约,当时民国政府签署,今天北京政府当然不会承认。再就是1966年通过的赫尔辛基规则,这是国际上公认的规则,但是中国政府是不承认的。不过,最近几年来从2000年开始中国国内越来越重视国际水资源规则研究,这主要是中国的水利开发已经从国内河流发展到国际河流,所以,这方面的研究越来越多。中国的学者也承认国际性法规的一些规则,比如说,公平合理运用,不造成重大伤害等等,但是,中国最强调的还是国家主权,河流在中国境内,中国可以自由运用。不过,1966年,赫尔辛基条约中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就是流域国的概念,也就是对河流的使用仅仅局限于在流域之内,不能将一个地区的水资源引向别的地区。而中国学者强调的国家的主权,而不流域国的概念。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签署的协议中就明确,上游国家可以自由开发水资源,同样,下游国家也就是哈萨克斯坦也可以自由支配其水资源。如果双方都强调自己的主权的话,那么双边的矛盾就无从解决。
法广:非常感谢王维洛先生接受法广的专访。
来源:法国国际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