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桑傑嘉 :
中國北京大學教授馬戎先生最近發表長篇文章,再次提出取消中國政府對其統治的各少數民族實行的所謂“民族區域自治制度”。這對於中國統治下的少數民族來說是當頭一棒,因爲,少數民族拿自己祖祖輩輩用生命保護下來的疆土換來名存實亡的“自治”的那一絲權利也要收回了。當然,現在中共統治下對於少數民族雖然沒有什麽權利可言,但可以很自豪使用自己的族名。(這就是中共統治下的少數民族能獲得的唯一安慰)
另外,馬戎先生還特別提出了“在現代社會,“民族自決”是國家分裂的合法性原則之一”的高論,公然挑戰1918年之後作爲一種新的國際合法性原則的民族自決權。更何況,中國政府雖然不遵守,辦畢竟曾簽署了《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經濟、社會與文化權利國際公約》。1966年的《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以及《經濟、社會與文化權利國際公約》這兩大世界人權文件皆在第一條明列民族自決原則:「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他們憑這種權利自由決定他們的政治地位,並自由謀求他們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展。」
馬戎先生在這一特殊時期,既西藏發生大規模抗議,接著新疆和蒙古發生抗議事件之後,再次高調提出這樣的觀點,並非是空穴來風。因此,西藏人更需要深入的研究中國親政府的如馬戎之類學者們的觀點。即時掌握中共對其統治的少數民族的政策變化,或者將來可能發生的變化,這樣才更能正確的面對中共政府,更能把握解決西藏問題之長遠策略。
衆所周知,這並非只是馬戎一個人的觀點,更不是馬戎先生第一次提出的。其實,中國的很多親政府學者們爲了保護共產黨的政權,爲了在政府“保護”下獲得更多的 利益。最近幾年支援馬戎觀點的中國學者有所增多的趨勢,當然,主要是中共統治下遭受暴虐的民衆開始反抗,從西藏、新疆再到蒙古—-中共緊張,它養著的那些學者更緊張。而且,他們又不敢向政府提出接軌世界潮流,遵守普世價值的發展規律,走民主之路。所以,只能提出一些違背廣大少數民族利益,而使中共高興的策略。其實質和最終目的就是鞏固中共的獨裁政權統治。
更糟糕的是馬先生身爲他人之師,是中國名校北大教授。以這種觀點教書育人,迫使掩埋了幾十年的民族火山不得不噴發了。
馬戎先生在《領導者》總第38期上發表了題爲《21世紀的中國是否存在國家分裂的風險》的文章,馬戎先生的文章肯定了21世紀的中國存在國家分裂的風險,他在文章中說:
“—我們必須指出,中國在21世紀將要面臨的最大風險就是國家分裂。–1949年後中國識別出56個“民族”,把中國建成一個“多民族國家”。因此,正如清末和民國初年的局勢,中國在21世紀依然面臨著兩種選擇:一個選擇是回到以“中華民族”作爲民族單元的思路,把現有的56個“民族”改稱爲“族群”,構建一個類似美國、印度那樣的“多族群民族國家”(a multi-ethnic nation state)。另一個選擇就是繼續堅持現有“民族”理論、制度和政策。我們不得不說,看到蘇聯和南斯拉夫解體的前車之鑒,假如繼續堅持現在的思路和做法,中國在未來始終存在著以現有的“民族”爲單元分裂的風險。”
馬戎更進一步警告說:“在中國的56個“民族”中,有些人口較少、居住分散的群體從來沒有獨立的政治要求也不認爲這樣的分離運動具有可行性;但 是一些人口規模大、高度聚居、歷史上曾經建立過相對獨立政權的群體,他們的精英集團在內外“民族理論”的指引和外部反華勢力的鼓勵下就有可能出現民族主義 思潮和獨立的訴求。當前在政府的嚴格控制與打擊下,這些訴求表現得相對隱蔽。我國存在的真正的民族分離主義隱患,並不在於那些實施恐怖襲擊和製造街頭騷動 的極少數暴力分子,而在於部分少數民族幹部與知識份子隊伍內心中以史達林民族理論培養出來的現代“民族”意識,加上現有的“區域自治”制度和少數民族幹部 的特殊培養機制,這就使我們對中國出現國家分裂的風險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馬戎先生爲了證明自己的觀點–取消“民族區域自治”、“淡化民族”、“虛構中華民族”等的正確性和可行性,用了大量的筆墨,從“國家分裂的機制和要素”寫起,再到“現代民族主義和“民族國家””、“傳統多部族帝國的“轉型”努力”、“俄國與蘇聯的“民族構建””、“清末和民國時期中國的“轉型””、“中囯共產黨的“民族理論”和新中國成立後的國家構建”、“21世紀中國面臨的最大風險是國家分裂”等。
顯而易見,馬先生對自己的觀點苦苦尋據找理,從沙皇俄國到蘇聯,從滿清再到民國。最終證明“21世紀中國面臨的最大風險是國家分裂”的結論,更用這個結論力挺最終不僅要把中國政府現所實施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取消,而且更要“ 把中國的民族分界、民族身份“文化化”也就是“去政治化”的思路,建議保留“中華民族”的概念,並重新開始“中華民族”的“民族構建”,以“中華民族”爲核心認同建立一個全體中國人的“民族國家”,同時把56個“民族”改稱“族群”(簡稱××族),在這樣的概念框架下強化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逐步淡化目前各“民族”的“民族”意識。”說白了就是要加強同化少數民族的力度。
其實,馬戎先生更早時候已經提出“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的種種弊端,也提出過取消這一制度的觀點。這次馬先生不僅再次提出觀點,而且,以“21世紀的中國是否存在國家分裂的風險”命題,吸引更多人的關注外,馬先生更以“21世紀中國面臨的最大風險是國家分裂”的結論刺激神經過敏的中共獨裁政府、“愛國者”甚至憤青們。
雖然,我們從馬先生的文章中看到他用了很多學術界的理論、概念,從外國學者到中國學者的觀點。但是,馬先生避開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因此,他的“國家分裂”的原因當然是錯誤的,最少從西藏問題看是如此。那就是馬先生故意不提中共非法侵略西藏國的歷史事實,所以,當他大論少數民族想與中國分裂風險産生原因的時候,一概而論,太片面。比如藏人爭取恢復獨立是因爲自己的國家被中國侵佔了,我們本來不是一個國家,是你佔領了我的國家,所以,西藏恢復獨立是—–複國運動。
馬先生說:“建國初期在少數民族地區普遍開展了“土改”和“民主改革”運動,得到翻身解放、無償分到土地的那一代少數民族民衆從內心感激共產黨和中央政府。”這與西藏的事實情況完全相反,西藏反抗運動從1949年開始沒有間斷過,而且,“土改”和“民主改革”運動時反抗最爲激烈、最殘苦的時期,所以西藏史稱—世時翻轉。在中共入侵西藏後數十萬計的藏人死於“解放軍”槍口下,數十萬計的藏人在饑荒等非正常死亡。還能“從內心感激共產黨和中央政府”?真是笑話!
馬先生文章中還說:““80後”和 “90後”從他們懂事時聽到的主要是“文革”時期的冤假錯案和寺廟破壞,他們在青少年時期就沒有能夠建立起對中央政府和共產黨的深厚感情–”在西藏不僅僅聽到的是“錯案和寺廟破壞”,而是每家有人被殺,甚至全家大小老少被殺—滅門,關在監獄活活餓死,在養老院和學校大批大批地老人和兒童餓死,整個部落被屠殺,迫使一個又一個部落整體流亡印度,且有正規軍一路追殺—請問馬先生:能對“中央和共產黨”建立感情?再聽聽08年參加抗議的藏人是怎麽說的:“我們是被你們在49年前殺死的人的靈魂!我們不怕死!你們現在殺了我們,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西藏問題歸根就是中國侵略非法佔領,所以藏人是恢復國家獨立過程。其實,中國統治的少數民族中也沒有多少民族想爭取獨立,並沒有馬先生說的那麽嚴重,並不是所有民族都要求分裂的,只有西藏等歷史上獨立,而且是1949年被中國非法侵佔的國家爭取分裂的。我們怎麽從來沒有聽到說納西族、白族、回族、東鄉族、薩拉族、苗族、壯族等五十多個民族說要獨立,偏偏西藏要獨立,爲什麽?西藏是被中國侵佔的,而且西藏人民不會因爲你死賴侵佔就會罷休。
馬先生在文章中專門寫了 “其他多種族/族群國家“民族構建”經驗的比較” 的小節。其中選了美國和印度,馬教授不會是跑道郵電局灌清油去了吧?堂堂北大教授,我相信不會鬧這種笑話的。美國和印度並不是因爲“印度民族 ”和族群關係“文化化”的原因,而是,這兩個國家是民主國家,是法制國家,人人平等,沒有壓迫—當然不會存在獨裁專制國家的這些問題了。馬教授建議中國政府的是:應該借鑒的美國和印度的民主制度,如果借鑒的制度對了—-中國民主化了,中國二十一世紀的分裂風險就會自然消失的。因爲,衆所周知的事實是民主國國家和專制國家相比,民主國家的民族問題少很多。所以,馬先生只能建議借鑒美國和印度,而不是古巴、朝鮮等。不過,問題是馬戎先生敢不敢向中國政府提出中國實行民主制度?本人對此沒有多少信心。
馬戎先生在文章最後,很不好意思地提出了中國的大漢族主義:“在漢族中存在的“大漢族主義”及其對我國民族關係造成的危害,同樣會激化民族矛盾,其實際後果也可能引發民族衝突並最終導致國家分裂。”只是輕輕地帶過而已,並且馬上搬來制定《憲法》的中共自己都不遵守的《憲法》來悠忽了一下:“。《憲法》中提出的“要反對大民族主義,主要是大漢族主義”在今天具有特殊的警示意義。”
事實上,中國的大漢族主義的嚴重性只有我們這些被中國人認爲是少數的人最清楚,體驗最深。不僅僅是日常生活中的座車、住飯店、辦理政府手續、辦理護照等。從文化、宗教、教育、醫療、資源分配等等,大漢族主義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比如在西藏掃盲時,政府幹部會問:你識字嗎?回答:我會讀、會寫藏文,幹部大人想都不用想一秒鐘—-直接劃入“文盲”,因爲,你不懂中文。在大學教中文的漢族老教授上課時,不知道那位學生惹他生氣了。他扔下講本,非常傲慢地說:“你們以爲我們怕少數民族?怕新疆?怕西藏?高訴你們,我們有能力一夜之間可以把少數民族統統殺掉,我們怕的是我們自己人—漢族,他們亂了是非常可怕的。我們不怕你們。”這是活生生站在我們講臺上的“老師”,親口講出來的。如果你是下面聽課的學生,你會怎麽想?
另外,我還想告訴馬先生的是,中國的少數民族不是因爲中共“識別”而産生的,是各民族認同而存在的。當然,像我們西藏人更沒有邀請共產黨識別我們,而是,在 歷史上西藏是獨立主權的國家,是被中共佔領的。當中國人慶祝“國慶節”時,我們在那裏爲亡國而悲痛;當中國人在升國旗時,我們的國旗只能在心中升起;當老 師大講特講要愛國的時候,我們又怎麽不愛自己的國家呢?
事實並不是像馬先生說的那麽簡單,你用“中華民族”架空了和虛化“民族”,就會完事了?太天真了,當你說“中華民族”的時候,我們根本不覺得自己包括在裏面,因爲我們是西藏民族。當你說我們中國人時,我們並不認爲我們是中國人,因爲我們是西藏人。
總之,中共對他所統治的各少數民族從來沒有公平、平等對待過,因爲,中共看到的只是少數民族的疆土,以及自然資源,而從來不關心那片土地上的人民的死活,更恨不得把些少數民族用最快的速度蒸發掉,所以,一直對少數民族地區進行大量移民、分割、同化—-但 是,每個個入侵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制定一些從來沒有用的法律法規欺騙世人,中共對其統治的少數民族也採取了同樣的手段,“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之 類從來沒有過“自治”的自治法律,用這種遊戲中等待這些民族蒸發。當然,馬戎先生的提議只是少數民族的“蒸發”速度更加快而已。
面對中國學者中更保守的學者逐漸占上風的時候,西藏流亡政府必須要關注這個趨勢,並就針對這種趨勢制定更明確,更有效的政策。不然,折騰到最後發現中共特色的“自治”也不存在。
2011年6月19日達蘭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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