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丹鴻 :
一,侵略西藏勢在必行
1932年8月,十三世達賴喇嘛在拉薩羅布林卡寫下了他留給西藏人民的遺囑。他警告:“就是在這裡 – 西藏的心臟,宗教和政府可能會受到內外夾擊。如果我們不能保衛自己的國家,情如父子的達賴喇嘛和班禪喇嘛以及其他所有受人敬重的活佛就可能銷聲匿跡,落到無人知曉的地步;僧侶會遭到摧殘,寺院會遭到毀壞;佛法統治遭到削弱,政府官員的土地和財產遭到沒收,這些官員將被迫服侍敵人,或像乞丐一樣飄流四方。眾生萬物都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提心吊膽地過日子,苦難的日日夜夜就會沒完沒了,令人難熬。”
20世紀 30年代末,西藏安多達澤(中國現劃為青海省平安縣)一家普通農家的小男孩拉木登珠,最愛玩的遊戲是叉腿坐在窗框上,煞有介事地說他是在騎馬去拉薩。他要去拉薩的願望如此強烈,常常獨自一人玩著整理行裝,上路奔向聖城拉薩的遊戲。之後,3歲的拉木登珠奔向的是一條艱難坎坷的,用任何語言也難以訴盡的苦澀之路:
當中國國民黨軍閥馬步芳得知西藏的尋訪隊找到十三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這個達澤男孩的消息後,派人到塔爾寺將靈童扣為人質,厚顏無恥地先後共勒索四十萬大洋(當時約相當於四十萬美元)的贖身費。藏人儘管憤怒無比,但別無他法,只好付了這筆巨款。這是一個不祥的徵兆,其實之前清朝的入侵和中國國民黨政府的意圖,早已崢嶸顯露,但似乎沒有讓整日念經拜佛的藏人意識到國防的重要。
藏歷16繞迥土牛年末的一個深夜,古老的,孤立自在的雪域西藏的一個尋常的冬夜。牛羊歸圈,生意打烊。人們轉完了晚間的林廓,磕完自定的長頭數,帶著為眾生祈禱後的安寧感睡去。布達拉宮靈塔殿中,歷世達賴喇嘛的靈塔在酥油長明燈光中,珠寶黃金閃耀著璀璨的光輝。這些酥油燈光,這些珠寶的光芒都來自信徒的虔誠供奉,也見證了一個古老國度和她有效執政數百年的噶廈政府的延續。十五歲的達賴喇嘛在布達拉宮做了什麼呢?不外禮佛誦經,念習老師佈置的繁重的經課 … …
古老的,孤立自在的西藏,已經籠罩在來自東邊的威脅中。1949年9月12日西藏外交局給共產黨領袖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西藏是觀音菩薩教化之地,已成為宗教興旺發達的美妙地方,不論在過去和現在,一直享受著獨立自主的權利,從未喪失於外國,由於青海,新疆與西藏接壤,請不要讓(共產黨)軍隊越境進入西藏領土。你若能向手下文武官員下達如此命令並認真執行,我們就放心了,西藏的一些土地,在最近幾年被中國佔去了,如中國內部的戰亂結束後,希望能舉行談判解決。“毛澤東給噶廈的回答是命令第一,二野戰軍’進軍西藏宜早不宜遲。'”(<>)
古老的、孤立自在的西藏,她很快將被東邊那個新興的共產主義血腥怪物無情地吞噬。
這個夜晚也是1950年的元旦之夜,在莫斯科郊外姊妹河斯大林第二別墅,專程赴蘇聯為斯大林祝壽的毛澤東,受到了共產帝國蘇聯老大哥的刺激“… …老大哥所有建設的新成就全參觀了,老大哥的領導集團幹得不錯 … …“斯大林果然站起來了,成了英美的對手 … …”這次來蘇聯,名義上是為斯大林祝壽,真實目的是想向老大哥求一些經。下一步該怎麼走… …“解放西藏勢在必行。’”(吉柚權著“《白雪:解放西藏紀實》”第一章“遠方的指示”)。
靠殺人立威和武力征服最容易獲得極權統治者所垂涎的權力,剛剛在天安門宣布站起來了的毛澤東深諳此道。儘管在1921年至1945年間,中共數次在宣言,全國代表大會,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中“承認民族的獨立權和民族的分裂權”毛本人長征期間尚宣稱西藏為“外國”,然而十多年後的此時,他對侵略和佔領西藏已經是“勢在必行”了。
二、“西藏什麼樣?”
其實幾個月前毛澤東就指令讓彭德懷進攻西藏。但“彭德懷這位身經百戰,指揮千軍萬馬經過數百次血戰從未有過慌亂的元帥急了… …成功的希望百分之四十都沒有。歷代從西北進藏的軍隊沒有誰成功過 …… “彭德懷寫了份報告歷數從西北攻打西藏的難處,希望毛收回命令(吉柚權”<>)。既然西藏“自古以來”屬於中國,又何來“歷代從西北進藏的軍隊沒有誰成功過”呢?
毛覺得彭德懷的訴苦有道理,就把入侵西藏的任務交給了第二野戰軍:“… …西藏人口雖然不多,但國際地位極其重要,我們必須解放之,並改造為人民民主的西藏。 … …聞西藏只有六千軍隊,只需要一個充足的軍或四個師共約四萬人左右的兵力,即已夠用,惟需加以特殊的政治訓練,配備精良武器… …入藏軍隊可定為三年一換,以勵士氣。毛澤東 1月2日上午4時於遠方“(吉柚權”<>)。
在這封熬夜寫給中央,彭德懷並轉發鄧小平,劉伯承和賀龍的侵略指令中,落款時毛澤東給莫斯科安了一個矯情的指代“遠方。”早在1921年,中共在“一大”宣言裡就明確說過:“蒙古,西藏,新疆都可以從中國獨立出去,加入蘇聯。”此時在“遠方”斯大林說:“你們準備進攻西藏,很好,是該制服西藏人了。 “斯大林還將蘇聯在中亞地區的擴張和移民經驗傳授給了毛澤東,建議中國向西藏,新疆等地區移民”… …所有的邊疆地區都應當多遷移些漢族人去。“(張戎”<>)
毛這個在殺人和弄權方面遠超希特勒的後起之秀從
“遠方”取來的真經,成了中共的殖民政策,中國先是有樣學樣,在新疆,青海等地建“古拉格群島”監獄和苦役營,輸送了大批“特殊移民”,後來發揚光大誘入大量經濟移民,現今已是成效蓋世。
劉鄧決定進軍西藏主力由張國華帶領 18軍擔任。“1950年1月15日,劉伯承和鄧小平在重慶曾家岩召開了十八軍師以上幹部會 … …會上鄧小平強調解決西藏問題,軍事和政治比較,政治是主要的,說從歷史上看,對西藏多次用兵都未解決,而解決者亦多靠政治。“(吉柚權”<>)既然西藏“自古以來”屬於中國,又何來“從歷史上看,對西藏多次用兵都未解決”呢?
毛澤東在給劉伯承、鄧小平和賀龍的指令中說“… …第一步是限於三個半月內完成調查情況 … …”調查什麼呢?“西藏什麼樣?… …從現在掌握的情況,西藏在劉伯承,鄧小平以及十八軍領導的腦子裡是模糊而粗放的一個輪廓,具體情況一點也不清楚… … 1950年2月17日,對西藏,通過各種渠道進行全面調查。經過幾個月的調查,樂於泓給劉伯承,鄧小平提供了第一手資料:
關於西藏的概況:“在藏人認識上,以為凡藏人所分散的地區都屬”藏地“,包括西藏全部,西康省金沙江地區,滇省西北角麗江一帶,川省松、潘、理、孜均屬於,青海省西南部玉樹一帶及甘肅省西南一部分以及不丹,錫金全部、泥泊爾、印度克什米爾土邦之一部。… …”
雖然這些侵略頭目一再說:“西藏自古以來屬於中國,但是”西藏在劉伯承,鄧小平以及十八軍領導的腦子裡是模糊而粗放的輪廓,唯一清晰的是自古以來的陌生,雖然這些侵略頭目說:“西藏自古以來屬於中國,但這份花了幾個月進行的調查報告白底黑字告訴他們”在藏人認識上,以為凡藏人所分散的地區都屬“藏地” ,而非“屬中國(藏文中”博“意:圖博國,”加“指中國)。當然,這份調查報告的功能,不是用來考慮藏人是否承認”自古以來“的,而是用以制定一整套威逼欺騙,軟硬皆施的政治和軍事計謀,以達到全面佔領的目的的。
中國的愛國者喜歡譏諷幫西藏說話的西方人“連西藏都沒去過,卻對中國的’內政’說三道四”,但五十年前這些“解放”西藏的中共首腦,以及“解放“西藏的野戰軍,同樣連西藏都沒去過,還花了幾個月時間調查”西藏什麼樣“呢,而中國人卻不僅對西藏說三道四,而且說成”內政“了。
“白雪:解放西藏紀實”這本中國物資出版社1993年2月第1版的書出版不久就被禁了。從書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解放軍軍旅作家吉柚權其實為黨和解放軍的霍霍戰績自豪不已,也許正是對戰功未彰的不甘,促使他寫了此“紀實。”這本在“政治態度”上毫無問題的書被禁,完全是因為太紀實從而言多必失,洩露了黨的許多不願和不敢彰顯的“功勞”。
三、英國“對於進軍西藏是有利的”
劉伯承,鄧小平把進軍西藏的任務派給了張國華和18軍,並向毛提供了一份專業詳細的計劃。毛澤東在1950年1月10日的复電中說:“中央並請轉劉鄧賀及西北局:(一)完全同意劉鄧一月七日之進軍西藏計劃。現在英國,印度,巴基斯坦均已承認我們,對於進軍西藏是有利的… …”
1949年10月1號中國共產黨宣布建政後,除蘇聯和東歐幾個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承認這個新紅色政權外,12月30號印度承認了紅色中國。幾天後的1950年1月6號,英國不顧西方國家的激烈反應,急急忙忙成為最早承認紅色中國的西方國家。
何以毛澤東那麼肯定,英國、印度和巴基斯坦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承認,對中國侵略西藏是有利的呢?從復旦大學歷史系博導,分黨委書記金光耀的“解密首先承認新中國的西方國家:騎牆的英國“一文中,我們也許可以窺見個中意趣:
“1948年下半年,在遼沉戰役結束之際,英國駐華使館官員得出結論:”共產黨最後控制全中國已經不可避免了。“於是,如何處理與中國共產黨的關係提到了英國外交部的議事日程上。12月初,外交部遠東司提交了一份題為“中國的局勢”的文件,供內閣決策參考。這份文件在分析中國局勢時,著重強調經濟問題,表明了英國對華政策的重點所在。它估計 … …在一個走向工業化的穩定的共產黨政權控制下,對外貿易反而可望比目前在國民黨統治下有所改善。在共產黨執政後,英國“應盡力留在原地,在那些不可避免的範圍內保持與中共事實上的聯繫,並調查在華繼續貿易的可能性。“這份文件對英國在華利益前景的樂觀估計得到了內閣的首肯。
英國認為“經濟利益應盡可能長地在中國保持下去。因為,’經營多年,概深蒂固的商業設施和聯繫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恢复了’。”從長遠看,也不應忘記一個強大有效的政府管轄下的中國作為一個原材料和糧食供應地以及出口市場的潛力’… …當時,國民黨政府駐美大使顧維鈞將此恰當地概括為“對國民黨政府不同情,而對中共卻 頗傾向於與之做生意’
10月5日,英國留駐北京的總領事格雷厄姆(格雷厄姆)向中國外交部遞交了由施締文草擬的信件,作為對 10月1日周恩來信函的回答“… …英中之間友好,互利的商業和政治關係已經存在了許多年代,希望今後繼續如此… …以使兩國政府更便於接觸,並推動兩國間的貿易。”
10月20日,英國外交部遠東司負責人鄧寧(Graham)起草了一份供內閣會議決策用的備忘錄,列舉了應盡快承認新中國的五點理由:1我們在華利益比其他國家大得多… … 4我們的商業利益只有通過儘早地正式承認才能得到保護 … …
英國政府認為應選擇對印度支那和東南亞影響最小的時候承認新中國,因此決定 1950年1月6日正式承認新中國 … …因為印度將在12月30日承認新中國 … …所以1月6日是個合適的日子。這一選擇避免了與印度承認相隔太遠而影響英國在印度及亞洲各國的聲望 … …”
很快我們就會看到,在利欲驅動下,當年英國對在華經濟利益的幻想與算計,將對西藏產生什麼影響。
四、英國提出擱置西藏問題
1950年10月,中國人民解放軍攻陷了昌都。西藏政府給聯合國發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呼籲電,請求干預以“阻止中國人的入侵。”此時,已正式被認定為第十三世達賴喇嘛轉世的西藏領袖,第十四世達賴喇嘛才15歲,離親政年齡還差三年。1950年11月17日,噶廈在布達拉宮舉行了盛大儀式,歷史逼迫他接受了他的人民要他親政的懇求。後來他寫到:“我不能拒不承擔責任。我必須承擔責任,拋棄我的少年時代,立刻準備領導我的祖國。”
1950年11月上旬,達賴喇嘛的大哥達澤仁波切,出人意外地來到拉薩。自從一年前共產黨佔領安多以來,他一直受到囚禁,被迫目睹塔爾寺周圍的村莊改變了其長達數百年歷史的生活方式。當時中國正在為入侵康區準備,原國民黨變節將領,新任青海省第一任人民政府主席趙壽山,則動手策劃推翻達賴喇嘛的計劃。趙壽山以己度人,企圖用當年共產黨策反他的方式策反達澤仁波切。他要達澤仁波切說服西藏領袖,不要阻擋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西藏,如果不能說服,達澤仁波切就得殺害自己的弟弟達賴喇嘛。作為回報,中國人將讓達澤仁波切擔任西藏政府主席。
達賴喇嘛的大哥達澤仁波切佯裝從命,得以離開塔爾寺前往首都。他來到拉薩後,立即將中國人的意圖告訴了達賴喇嘛,並向噶廈提交了一份詳細報告,第一次揭露了北京的計劃:北京要吞併西藏,並計劃使西藏的僧俗生活方式逐漸解體,用馬克思主義的國家,來取代西藏的僧俗生活方式。(約翰F.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
此時,藏人又得到了更為痛苦的消息:聯合國拒絕考慮西藏問題。聯合國認為,西藏在國際上的法律地位並不明確。達賴喇嘛在“我的國家,我的人民”中寫到:“聯合國全體代表大會決定不予考慮西藏問題。這使我們大為驚愕。我們一直把聯合國當做正義之源,對它寄予全部希望,更加令我們驚異的是,是英國首先提出才使得西藏問題被擱置的。”
由於西藏封閉孤立,當時世界上沒有幾個國家了解西藏歷史和狀況,有的國家甚至連西藏在地球上哪裡都不知道,以至於長期殖民印度的英國,以及剛剛獨立的西藏近鄰印度彷彿天然有了發言權。“英國代表說西藏的法定地位不明,他似乎是暗示說,雖然現在我國已經三十八年沒有中國人,但法律上我們仍然有可能屈從於中國的宗主權。”(達賴喇嘛:“我的國家,我的人民”)
很難相信老牌殖民帝國英國這個“法定地位不明”的表述,僅僅是因為錯誤地把歐洲宗主國概念套用到了西藏與清朝的供施關係上。英國急不可耐地承認了紅色中國,那時正樂觀憧憬著在共產黨的地盤上繼續獲得經濟利益呢,如果反對中國入侵西藏,其利益的幻夢無疑就會立刻破滅。
五、印度提出放 棄討論西藏問題
然而,“印度可以說非常清楚西藏的歷史和主權地位:1947年,在新德里參加泛亞洲會議時,西藏代表團與其他國家以平等地位出席,西藏國旗與其他國家的國旗一同懸掛。印度獨立時,印度政府以如下措詞回答西藏發出的信:“印度政府將樂於得到保證,即西藏政府有意在現存基礎上繼續雙方關係,直到任何一方提出有關事務的新協議為止。這是印度從英皇政府繼承協議關係之所有國家均接受的程序。’1948年,西藏政府派出一個貿易代表團訪問印度,中國,法國,意大利,英國和美國,西藏政府發給代表團成員的護照為上述所有國家接受。”
可是,在這個聯合國總務委員會上,“英國代表說西藏的法定地位不明… …印度代表的態度也同樣令人失望。他說他確信,中國和西藏可以締結一項和平協議,而且西藏的自治可以得到保障,因此,為了確保這點,最好放棄在聯合國全體大會討論西藏問題的想法(達賴喇嘛:“我的國家,我的人民”)
三年前才擺脫殖民地地位,獲得獨立的印度,其國家概念以及對共產中國的理想化,自我心理投射,實用主義等複雜糾結的心態,使她完成了後來的一系列動作:共產中國高調宣稱反帝,反殖民,這正好撓到了反英帝國,反英殖民的新印度總理尼赫魯的癢癢,他在欽佩這個“反帝,反殖民主義”的中國時,似乎沒看穿中國效仿蘇聯的共產帝國和共產殖民心態,更似乎忘了英國也曾以印度的“宗主國”自居,反而在達賴喇嘛求援時提醒西藏,“中國對西藏的宗主國地位是公認的事實。”(約翰F.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
尼赫魯似乎也忘了,西藏早在1913年就宣布獨立,比印度獨立早三十四年,或者說,尼赫魯雖然沒忘記西藏早已宣布獨立,但他同樣沒忘記中國不承認西藏獨立,而印度的獨立,是得到了英國的同意和批准的,是得到殖民者宗主國的準允的。既然印度的獨立要經得英國同意,並先是成為英聯邦的自治領,那麼推己及人,印度“確信西藏的自治可以得到保障“有什麼心理根源就不難尋踪了。
對尼赫魯來說,“他崇高心愛的理想之一即:正在崛起的世界上兩個最大國家的和平與團結,也就是亞洲的和平與團結,而且在印巴分治產生的一系列麻煩中,印度不願把中國推向巴基斯坦,而是“最大限度地減少與中國的摩擦(約翰. F.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因此,印度代表在聯合國提議“放棄討論西藏問題,讓西藏犧牲吧。
“白雪:解放西藏紀實”告訴我們:在1950年11月24日舉行的聯合國大會總務委員會上,薩爾瓦多駐美國大使卡斯特羅提出將西藏問題列入大會議程。蘇聯的代表當即反對,他說西藏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世界公認的。”哈哈,蘇聯老大哥當然會這麼說。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以“維持國際和平及安全,並為此目的:採取有效集體辦法,以防止且消除對於和平之威脅,制止侵略行為或其他和平之破壞 … …發展國際間以尊重人民平等權利及自決原則為根據之友好關係 … …”為宗旨和原則的聯合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儘管西藏求援信中清楚解釋了供施關係,儘管求援信中提出國際仲裁”漢人說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藏人認為無論在民族,文明,地形等各方面都與漢人很不相同… …最恰當的是經國際法庭提出訴訟“聯合國卻採納了英國和印度代表的建議。
而那封閉高原上,獨立有效地運作了至少三百多年的西藏噶廈政府和西藏人民自己,對祖輩生活和管理的國家與主權的認定,西藏人民的自決權,在聯合國眼中似乎被看成了傳說中的喜瑪拉雅雪人的呼號,可以姑妄置之,被“拒絕”考慮。
六、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光暈中
1951年5月23日,以阿沛。阿旺晉美率領的西藏政府代表團,在受到人身懲罰的威脅和對西藏實行大規模軍事行動的脅迫下,被逼用中共政府偽造的印章,與中共政府簽下城下之盟“十七條協議”。
兩天後的5月25日,毛澤東就迫不及待地發布進軍訓令。解放軍開始向拉薩“和平挺進。9.10月間,解放軍進駐了拉薩,歷時約 1年零9個月後,五腥血旗插上了江孜,日喀則,亞東等喜馬拉雅山要地。“1951年12月30日前,人民解放軍完成了多路向心進軍西藏的任務,進駐西藏各重要城鎮和要塞,共產黨的軍事力量控制了西藏,共產黨的政權機構相繼在各重要城鎮建立。“(吉柚權”白雪:解放西藏紀實)
1952年2月11日,張國華在拉薩召開了西藏軍區成立慶祝大會,這是共產黨第一次,其實也是中國人第一次在西藏召開大規模的慶祝集會:有兩千多年歷史的西藏終於“回到“兩歲半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大家庭“。張國華將要在世界屋脊的首府拉薩宣布這一時刻的到來 … …共產黨的軍事力量在整個西藏組成了一個強有力的軍事網,控制了整個西藏地區,共產黨終於坐鎮極地。“(吉柚權”白雪:解放西藏紀實)第十四世達賴喇嘛剛剛十六歲,就開始了與這幫從井崗山一路殺來,精於權謀與詭騙的侵略者周旋,委屈求存的艱險歷程。
1954年6月,周恩來訪問了印度,在兩個新共和國的一項貿易協定的序言中,提出“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兩國總理聯合聲明倡議:”不僅在中印關係中,而且在一般國際關係中,都適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印度共產黨機關報<<新世紀>>周刊以整個版面刊登了周恩來在泰姬陵前,面帶笑容,脖子上掛滿花環向歡迎群眾雙手合十致意的照片,一時間印度大地揚起一片“印中人民是兄弟”,“五項原則萬歲”的歡呼聲。正是在這“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眩目的光暈中,西藏的和平陷入了黑暗。
1954年9月,達賴喇嘛在中南海第一次見到毛澤東。他對毛的印象是:“毛主席的舉止 … …表現了真正的領袖人物的氣概。他自信心很強,誠摯地熱愛自己的祖國和人民,而且我確信,他也表現出了對我的真正關心。“19歲的達賴喇嘛沒有看出,這個”熱愛自己的祖國和人民“的大獨裁者及其政府,將像鐵靴踐踏一堆一堆螞蟻,先後奪去包括藏人在內的數千萬人的生命。
從 1956年開始,“共產”的鐵靴就開始在西藏康區瘋狂踩踏:僧侶受到“共產中國人”(藏語:“加”共產)的侮辱,寺院遭到“共產中國人”的毀壞;人們的土地和財產被“共產中國人”沒收,土司頭人或被迫屈從於來犯的“解放者”或帶領族人背井離鄉飄零山野… …十三世達賴喇嘛的預言已然成真!共產黨人不是佛教徒,他們連自己人都可嚼骨吸髓,對藏人更不會動惻隱之心。達賴喇嘛為避免藏人流血和避免西藏陷於更大災難而妥協的努力歸於失敗,他在困境中越漸深陷。
1956年6月,錫金王在印度舉行慶祝佛陀誕辰二千五百週年的活動,並邀請達賴喇嘛參加。收到邀請信之後,達賴喇嘛燃起了新的希望:一方面印度是佛教文化發源地,千百年來她與西藏在宗教和文化等方面有深遠的關聯,另一方面至少英屬印度曾經與西藏關係密切,達賴喇嘛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幫助。他在印度與尼赫魯第一次單獨會見時介紹了西藏的慘況,並提出:留在自由的印度推進藏人民的事業。尼赫魯總理的答复十分堅定,他必須返回西藏,再在<<十七條協議>>裡做文章,尋求妥協。
尼赫魯指出,1950年以前,沒有一個國家正式承認過西藏的獨立,現在讓印度這樣做是不可能的。然而,當今世界任何一個擁有兩千多年歷史的獨立國度,有幾國得到過“別國“的正式承認呢?回溯印度的獨立:英國對印度有長達 190年的直接殖民統治,最後由殖民者英國政府批準並制定<<印度獨立方案>> ,英國議會通過<<印度獨立法>> ,國大黨接受後宣布獨立。雖然史上中國從不曾像英國殖民印度那樣殖民過西藏,印度卻對西藏的獨立地位產生了如此古怪的解讀。
尼赫魯把汎亞會議上曾經飄揚過的西藏國旗當成了浮雲,也把噶廈簽發的西藏商務代表團成員護照和上面的印度簽證當成了過眼雲煙,但他也許沒有忘記《人民日報》1950年1月21日登載的“中國政府外交部發言人就西藏問題發表談話”中的威脅“任何接待這種非法’使團”的國家,將被認為對於中華人民共和國懷抱敵意。“尼赫魯還說明,印度與中國的關係,嚴格受制於“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精神。這才是實質——
“和平共處”也的確只是與中國的契約:就在同一時期,印度已經決意與巴基斯坦衝突一番了,並不想因為西藏而惹惱紅色中國這個流氓。儘管印度與中國從來不是朋友,但此刻的印中關係,比印度對西藏的感情更實惠。滾滾紅塵的規則是利益為大。
一邊是“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和平共處”的冠冕堂皇,一邊是:西藏的主權和領土完整被剝奪了,西藏遭受了來自共產中國的全面侵犯與暴行,而所有這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的侵略佔領都被納入了“中國內政”心照不宣的條件是:中國不介入印度與巴基斯坦的衝突中。歷來與印度和平共處的西藏,失去了與中國和平共處的權利,西藏與印度的邊界變成了中國與印度的邊界,而印度得對此保持沉默。
世界就是如此啊,“國家利益”向來是一個近乎至高無上的理由。誰說印度有義務為支持西藏犧牲“國家利益”呢?只能說,西藏的悲哀就是人類萬千悲哀中的之一悲哀。
七、屠城拉薩
雖然尼赫魯拒絕為達賴喇嘛提供實質性的支持,但他還是將西藏人的立場轉告了到新德里訪問的周恩來。尼赫魯在與達賴喇嘛的一次會見中,叫這位西藏領袖放心,周恩來親自對他說過:“任何人如果想像中國會在西藏強迫實行共產主義,那是荒唐可笑的。”後來尼赫魯也是如此向印度國會報告的。(約翰。樓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
在中共這部巨型絞肉機中、多少人、包括為入侵佔領西藏立下汗馬功勞的張國華、譚冠三、彭德懷、劉伯承、鄧小平等、後來或早早地被絞成了碎片,或絞得殘肢斷臂狼狽不堪,唯周恩來最善揣聖意,對內對外唱紅臉技巧圓熟,好歹混了個膀胱癌,不得毛應允手術而終。
周恩來在德里與達賴喇嘛會面三次。達賴喇嘛對他詳細談了解放軍在康區的鎮壓行為。周恩來假裝不知西藏東部“民改”的暴行,卻對康巴人的起義一清二楚,而康巴人正是對“民改”忍無可忍而以卵擊石起義的。周恩來對達賴喇嘛說:“毛主席要我告訴你,肯定在第二個五年計劃內根本不談改革。六年之 後,如果可以的話,仍然由達賴喇嘛根據那時的情況和條件決定。“周恩來也明確威脅:中華人民共和國將不惜動用最大的力量,鎮壓一切對共產黨統治的挑戰。”在周恩來的耐心勸說,教育下達賴才決定離開印度回到西藏。這次抉擇,應該說是達賴非常明智的決定。“(吉柚權”白雪:解放西藏紀實)那一年,西藏的領袖達賴喇嘛二十一歲。
不到三年,1959年3月17號,二十四歲的西藏領袖達賴喇嘛被迫離開拉薩流亡印度。10天后,中國共產黨政府宣布解散已經有三百多年歷史的西藏噶廈政府,並在其後幾年橫掃全藏“平叛”無情地殺戮任何抵抗者,以及包括婦孺老弱在內的逃難者,致使康和安多的一些部落完全滅絕。中國如今把解散西藏噶廈政府的3月28日設為“西藏百萬農奴解放紀念日”,“人民日報”稱“西藏百萬農奴解放日”是“世界人權史上的光輝篇章。”而藏人,把這段“光輝篇章”的時日稱為“翻身亂世(藏文直譯”世時翻轉、亂世“)。
1960年年,國際律師與法官委員會對關於中國人暴行的許多報告和西藏的法律地位進行了調查,編寫了一份報告,該委員會斷定,儘管西藏的法律地位不明確,但無論是從事實上還是從法律上而言,西藏完全是一個主權國家,不受中國統治。在談到違反人權問題時,該委員確信紅色中國有罪,犯下了“別的任何人和任何國家所不能比擬的—–嚴重罪行有意全部或部分消滅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種族,一個宗教集團!這也就是種族滅絕。”
從周恩來代表毛澤東保證“五年不談改革”到達賴喇嘛流亡,西藏和拉薩發生了什麼呢?上萬的康和安多難民聚集拉薩,帶來了各種慘痛的消息:家財土地被沒收殆盡,土司頭人被抓被殺、僧侶受辱、抵抗的部落被圍剿滅絕,逃跑的無處可逃,因為到處都是解放軍 … …任何文字敘述都是無力的了。請允我僅僅簡述一下,那一年三月的拉薩,僅僅是拉薩:
1959年3月17日下午四點左右,金珠瑪米的兩顆迫擊砲彈,轟向了十三世達賴喇嘛寫下那預言的羅布林卡。一顆落在離金色頗章不遠的一個池塘裡,另一顆落在北牆外的沼澤地裡。此時達賴喇嘛正與噶倫們在金色頗章開會。當天晚上達賴喇嘛秘密逃離了拉薩。
3月20日起,在金珠瑪米如雨的炮火、掃射的機槍以及火焰噴射器中,聖城拉薩變成了地獄:藥王山、羅布林卡、布達拉宮、大昭寺、小昭寺等處遭到密集砲擊;早就架在房頂和窗戶等工事的機槍火舌狂吐,使街巷中屍體遍布,拉薩河上漂流著藏人和馬匹的屍體,河水被染成了血河,這些人是從羅布林卡湧向然瑪崗渡口逃命的。三天的“解放”使一萬二千藏人喪生。在羅布林卡未盡的煙火和成堆的屍體中,解放軍挨個翻找達賴喇嘛的屍體。(約翰F.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跋熱•達瓦才仁:《血祭雪域》以及筆者對親歷者的採訪)
關於藥王山的“戰鬥”解放軍作家吉柚權在另一部著作“西藏平叛紀實”中作了這樣自豪的描述:“… …試射的三發砲彈全部命中藥王山頂圓型石頭房,這是山上九千名康軍叛匪的指揮所 … …“關於在解放軍的眼皮底下突然冒出的這”九千康軍叛匪“,據說是根據繳獲的槍支,包括噶廈武器庫裡沒有拼裝的生鏽的槍支數目統計的。“… …接著砲彈虎嘯著一串串地掉在山上,彈無虛發,這是砲兵三零八團在噶廈叛亂之前,對拉薩早已實行了砲兵精密諸元準備的結果。所以砲彈打得這樣準。要打哪一座建築物,哪一個目標,就能一打就中。對藥王山實施砲擊二小時後,山上所有建築全部被轟平… …輕重機槍一齊向上射擊 … …噴火器向前進方向的障礙物噴射摧毀性的火焰後,步兵隨即發起衝鋒 … …佔領了藥王山,只是沒有抓到俘虜 … …“書裡說譚冠三為沒有俘虜深感遺憾,其實不難想像,如此炮火鐵石俱焚,俘虜都成灰了!
關於炮轟羅布林卡,<<西藏平叛紀實>>裡有一段堪稱狂歡式的記載,從下午兩點開始到晚上二十點三十分,“三零八團全部大砲和一五五團設在烈士陵園炮陣上的六零炮,八二迫擊砲,無後坐力炮,一齊向羅布林卡轟擊,採用續進彈幕的打法,即以十五公尺為一個射點逐次成一條線向前推進,這是砲兵轟擊最強大的火力,砲彈先從東往西一層一層地撒開,遍地開花,叛匪承受不住這猛烈炮火的打擊,紛紛從東往西跑,砲彈追著他們往西炸。叛匪跑到西,見砲彈在西炸,又調頭往東跑,砲彈仍追著掉進叛匪群中爆炸,這樣從東往西,又從西往東來回地轟擊,叛匪支不住… …衝出羅布林卡逃到拉薩河邊向河南逃跑… …炮火立即對逃向拉薩河中和回民林卡的叛匪實施續進彈幕轟擊 … …”
數天來圍住羅布林卡、阻止達賴喇嘛赴軍區觀看演出,在拉薩遊行要求中國人離開西藏,爭取西藏獨立的康巴安多難民和拉薩人,受不住解放軍對羅布林卡的猛烈砲擊,騎馬奔逃向然瑪崗渡口。不過,他們在<<西藏平叛紀實>>中成了忽然冒出的“叛匪騎兵”和“步兵”:“… …苗中琴用一個營的大砲一個又一個的齊射,炸得叛匪人仰馬翻 … …砲彈一排一排地在叛匪騎兵中爆炸… …拉薩河中一,二千騎兵和數百名步兵一齊向南渡口衝來,吳晨立即要求苗中琴用最激烈的炮火支援… …他媽的來了幾千哪,越猛越好… …砲彈成排成排地在拉薩河中、在南渡口的沙灘上爆炸… …“(吉柚權<<西藏平叛紀實>>)
西藏流亡政府前噶倫居欽圖布丹先生當時在然瑪崗渡口旁的牛尾山上,親見這一切。他對我說:“大約下午4點左右,羅布林卡的民眾、騎馬的、奔跑的、都向拉薩河渡口方向跑,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解放軍轟擊得人仰馬翻,到處都是屍體。有的人還是跑到了河邊,我們腳下的中國士兵開始用機槍掃射,人和馬倒在河裡,河水慢慢地流,人和馬的屍體堵塞了河道,堵了一陣子後,又被水沖開,河水被血染紅,一片紅紅的水淌下去。當時我只想:這世界上的人可能全被殺完了吧?“
在被煙火薰黑、彈痕累累的布達拉宮上面,五腥血旗在暖風中飄揚 … …下面道路上到處是屍體,婦女們拿著口袋和繩子,沿羅布林卡到拉薩河邊一路尋找丈夫的屍體,俘虜排成長隊,拉薩城裡成千上萬人被抓… …“屍體的處理可是件難事。傷患無人照管,任其死去。同時人們將數千具屍體集攏成堆,在夏宮的楊柳樹下燒了三天。由於西藏燃料奇缺,因此只好中止焚屍,改成挖坑,實行群葬。但屍體腐爛,惡臭迫使中國人不得不又將屍體刨出來燒掉。“(約翰F.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作家朱瑞告訴我,一位中共官員對她回憶道:“後來中共把擋在路上的屍體,拖到拉薩河南岸燒了,燒了七天七夜,那種燒屍的氣味在拉薩久久不散… …”
西藏“解放”了,藏人被“翻身”了。今天,大量漢人把西藏當成“自古以來”的自己的土地“自由遷徙”,甚至比去真正自古以來的北京廣州還自由,無須暫住證;礦主們來到神山聖地貪婪地挖掘;旅遊者們興奮地在羅布林卡喧嘩,抱怨布達拉宮和大昭寺的門票價格,川菜、粵菜各式燈紅酒綠之所沿拉薩河畔排開來,好不鬧熱 … …而城郊的軍營,寺院門外的裝甲車和一隊隊荷槍實彈巡邏的軍警,警覺地提防著那些亡靈的後代 … …
屍體的處理也不再難了。中國政府2000年底在拉薩西郊建成營運一座火葬場,一方面服務於湧入拉薩的大量漢人移民,另一方面試圖“移風易俗”同化藏人。藏人因堅守信仰,鮮有人選擇火葬。然而,2008年三月的這幾天,這座名叫西山殯儀館的火葬場,終於在建成以來“同化”了大量藏人屍體:整整一周被軍隊接管,晝夜焚燒被槍殺的藏人抗議者。當局獎賞鎮壓“3•14拉薩暴亂”的先進工作者,在幾十個軍人與警察組成的名單中,火葬場的黨支部書記名列其中。“你的家,你的朋友和你的祖國悠忽全失… …“(引自”雪域境外流亡記“中達賴喇嘛的談話。)
八、印度設立嚴格限制
印度國會開始討論西藏問題。印度共產黨表達的是中共觀點,指責印度政府對西藏另有打算,而幾乎所有的其他反對黨則認為尼赫魯採取的是綏靖立場。社會黨領袖阿查雅•克利帕拉尼譴責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說它是在“罪惡中問世的,要我們批准去毀滅一個古老的國家。”印度的主要政治家都嚴厲批評總理沒有對北京採取強硬立場,北京成功地征服了西藏,這也就為它直接進攻印度的北部地方鋪平了道路。K.M.芒西說:“西藏的悲劇使我們背上了一筆沉重的良心債。對於像我們這樣年輕的獨立國家來說,又擁有這樣的精神遺產,我們這樣對待西藏的局勢,這在歷史上已經構成了罪過。”
印度國民同情西藏,迫使政府作出某種聲援姿態。尼赫魯同意達賴喇嘛避難。但這產生了印度的苦衷:不僅受到中國公開譴責,說其違背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而且人們會說印度加入了反共冷戰陣營,因而喪失了不結盟立場。
新華社把達賴喇嘛出逃和解放軍在拉薩的屠城,稱為“叛亂”和“平叛。”叛亂份子“是聽命於台灣與美國,而且也接受了印度的號令。這是”對一個友好國家內政 粗暴無禮的干涉。尼赫魯對北京的指責反應溫和,他矢口否認印度在西藏起義中發揮了作用。為了使中國進一步放心,他還提到,印度是信守“潘奇謝爾協定“即”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根據協定規定,雙方都不能干涉對方的內政。當然,內政一詞在中共嘴裡彈性之大,在其境內,剝奪上千萬的生命都屬內政。
在回答記者提問時,尼赫魯指出,印度對西藏的興趣是“由於歷史,感情和宗教上的原因,根本與政治無關。”他強調對達賴喇嘛的支持純屬人道主義的做法,是以“堅實的紐帶”作為基礎的,這一紐帶是印度與西藏之間數百年來宗教與文化交往發展的結果。
達賴喇嘛敘述說:“我將全部情況向尼赫魯作了解釋 … …他就像一位真誠的老朋友,全力表示同情,但與此同時,他提醒我要正視現實,”尼赫魯講得很清楚,儘管印度表示“同情,但決不會給西藏獨立的事業以任何實質性的支持,這就是”現實“。”我們從西藏來到這裡,抱著某種盲目而不理智的希望,心想只要能得到支持,我們還可以進行對抗。但是,在與印度政府討論了這些問題之後,我們認識到,事實上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 …我感到灰心,實際上覺得沒有指望了。“(約翰F.艾夫唐“雪域境外流亡記”)
從那以來直到如今,印度對她流離失所的鄰邦給予了避難的屋簷,也出於國家利益的考慮,對這些流亡者設立了嚴格的限制,不承認西藏流亡政府,達賴喇嘛不能利用印度作為開展西藏獨立運動的基地,也不能利用印度作為基地從事任何政治活動。而且歷經數年,尼赫魯都竭力將達賴喇嘛與新聞界和公眾隔離開來,以緩和北京日益憤慨的態度。儘管如此,我必須承認,印度人民至今仍然是世界上對西藏最同情和仗義的人民。
幾乎二萬藏人逃離他們的家園到達了印度,他們中的很多人卻在緊隨而至的疾病、憂愁和水土不服中喪失生命。很多難民直到死,都以為這是短暫的流亡,不久就會回到故鄉。年輕的達賴喇嘛最迫切,最關心的是難民的安置和繼續生活下去的振作。難民定居點的建立,不但印度政府提供了幫助,而且也是反對黨努力的結果。這些反對黨聯合成立了一個中央救濟委員會,它在獲得糧食,藥品以及國際援助方面發揮了作用。而西藏境內,音信全無。共產中國的銅牆鐵壁徹底封鎖了西藏與外界的聯繫,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目前流亡印度的藏人數目超過了十一萬。
從 1974年起,在噶廈流亡政府內定政策中確定不再追求獨立,而是爭取名副其實的自治地位。隨後達賴喇嘛開始推行中間道路直到今天。達賴喇嘛的代表團與中國政府歷經九輪會談,受盡輕侮和傲慢的指責。如果說 1951年在生米未成熟飯之際,“十七條”尚且以一些具體實際的條款哄騙藏人的話,那麼今天西藏已如囊中之物,這幾輪會談不過是中國應付國際輿論的談判秀罷了。
“達賴喇嘛於 1988年訪問歐洲議會時,散發了一份文件,史特拉斯堡宣言”,提出“解決西藏問題”的方案。他在裡面提出,由多衛康三區所組成的西藏,應該變成一個自治的政治體,並且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結盟。而達賴喇嘛將會以放棄獨立的主張來作為回饋。“流亡藏人作家嘉央諾布先生,在一篇回憶達澤仁布切的文章中寫到,當達賴喇嘛的哥哥達澤仁布切得知這一消息後,打電話給他,沉痛地說:“他們放棄了我們的獨立。”
九、困頓輪迴與良心的距離
當年共產黨囚禁達澤仁布切,並試圖策反他去殺害西藏領袖,自己的親弟弟達賴喇嘛時,他就已經洞穿了:達賴喇嘛和藏人與之打交道的是一些什麼樣的人。 “仁波切不是一個神情嚴肅咬牙切齒的民族主義者。他對於獨立的信念並不是來自於對中國人民的憎恨,或者某種超級愛國的教條或哲學,而僅僅只是出於他對中國之於西藏真正的意圖沒有任何幻想… …仁波切相信西藏需要獨立,不是為了某種高尚的意識形態原因,而是一種基本的條件,因為藏人的生存 – 他們的語言,他們的文化,甚至他們的宗教都仰賴獨立才能獲得保證。仁波切很確定,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嘉央諾布”回憶第一位讓贊步行者)
或許正是因為印度政府對西藏獨立活動的嚴格限制,使達澤仁布切最終移居美國,孤立地堅持獨立的信念。“他與流亡政府與流亡社會所保持的距離,允許他智識上保持自由,得以繼續堅持獨立的理想。如果他真的為達蘭薩拉政府工作的話 … …就意味著必須與政府政策完全同調,我們也許就會有另外一位失敗的協商者:他就會加入嘉樂頓珠,洛迪嘉日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的長長名單裡 … …他在七十三歲時,靠著勞倫斯‧葛爾斯坦((Lawrence Gerstein)的幫助,創辦了國際西藏獨立運動,並且領導了幾次獨立步行活動 … …“他的兒子晉美諾布先生,加入了為宣講西藏獨立而行走的行動。(嘉央諾布”回憶第一位讓贊步行者“ )
七十多歲高齡的達澤仁布切邁著步伐,反戴著一頂白色的棒球帽,行踪遍及美國與加拿大。他要告訴世界:“西藏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西藏獨立是絕對不容妥協的,而且是西藏人民,西藏語言,西藏文化,甚至他們的宗教續存的一種基本的條件,一種必要的條件。”
繼 87年、88年、89年爆發幾次反抗運動後,2008年3月,拉薩再次爆發了爭取自由,反抗中共暴力統治的民間抗議活動,並迅速遍及西藏三區。與前幾次一樣,藏人遭到了中國當局無情的武力鎮壓。月就在同年10日,西藏死難者屍骨未寒,數以千計抗議者失踪於牢獄之際,英國政府明確宣布,承認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並稱英國過去的政策是“時代錯誤”是“過時的宗主國概念。”而用宗主國概念描述西藏地位,其本身不僅是對西藏與清朝供施關係的輕率解釋,而且甚至從未得到中國認可。除英國外,其他過去支持西藏獨立的一些歐洲國家也相繼改變口風。對此,有國際評論認為,歐洲國家集體改口,是因為金融危機逐漸向歐洲蔓延,歐洲國家希望盡量把中國拉到歐洲自救的船上。利益當前,世態何其炎涼。
也在2008年,達澤仁布切走完了他堅持獨立的一生。他的兒子晉美諾布先生繼續“為圖博自由而行。”他說:“沒有人希望生活在獨裁的世界裡,沒有人希望有一天張開眼睛的時候,我們就身處共產黨的統治,失去了所有自由,民主以及人權等相關價值。”
2010年5月28日中新社報導:印度總統帕蒂爾重申,印度承認西藏自治區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允許任何藏人利用印度領土從事反華政治活動。
2011年一月底,第17世噶瑪巴被印度喜馬偕爾邦警方疑為“中國間諜”。實際上,從 2000年噶瑪巴流亡印度至今,十一年來“間諜”流言就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幽靈,一直在印度坊間徘徊。我曾在1998年拍攝過楚布寺的紀錄片,與幾位協助噶瑪巴出逃的僧侶都較熟悉。當年協助噶瑪巴出逃的這幾位忠心耿耿的喇嘛,分別也因“間諜”嫌疑,被印度拒絕入境而居留美國,或滯留於尼泊爾難民接待中心。而噶瑪巴本人,處於印度安全部門的嚴密監視中,幾乎沒有任何公開活動的機會,也不被批准離開印度。印度安全部門並嚴格控制媒體對噶瑪巴的採訪活動。
由於噶瑪巴的宗教地位,他在藏人中的人心凝聚力,以及其出走行動所帶來的巨大影響,被很多人認為他很可能成為達賴喇嘛後,西藏事業的繼承領袖。那麼,把噶瑪巴說成間諜,限制其活動,削弱噶瑪巴的影響力,誰會是最大受益者呢?我個人認為,除了中共,就是印度了。
讓我們回顧一下達賴喇嘛剛流亡印度時,印度政府設立的嚴格限制,不能利用印度作為基地從事任何政治活動,且數年來竭力將達賴喇嘛與新聞界和公眾隔離開來,以消解北京的指責。
達賴喇嘛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後,其國際和在印度境內的影響力已非印度政府所能限制,可以想像來自中國政府的壓力也令印度頭痛。如果達賴喇嘛後繼無人,還會有平均每年兩三千數目的西藏難民,其中不乏心懷為獨立和自由獻出力量的理想者湧入印度嗎?還會有一位引人注目的聖者明星不時激起中國政府的咆哮嗎?一場持續五十餘年的頭痛症也許就不治而愈了。噶瑪巴的出走,無論在中國當局眼中,還是在印度政府眼中都決不僅僅是一樁宗教事件。遏制噶瑪巴的活動以達到削弱其影響力的目的,是需要理由的。這也許能解釋,為何印度安全部門花了十多年時間都還不能查清噶瑪巴是否是間諜。
2011年2月14日,達澤仁布切的兒子晉美諾布先生,在為西藏的獨立和自由而行走的途中,遭遇車禍身亡,終年 45歲。晉美諾布先生的長子和次子發願,繼承祖父和父親的遺願,繼續“為西藏自由而走”的和平徒步遊行活動,晉美諾布的三子改名為“讓贊”獨立。
自從雪域有藏人以來,從來沒有認為過“博”西藏,是“加”中國的一部分,中國自詡西藏的祖國完全是個殘酷的笑話。我們姑且撇開這一點,就算從某個莫須有的時代起,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那麼從清末趙爾豐,到民國馬氏軍閥,到被“解放” 、被“翻身”的一個世紀中,有不計其數的藏人遭受東鄰外族荼毒,僅在被紅色中國統治的半個世紀中,就有逾百萬藏人非正常死亡,所遭受的屈辱更是難以言述。這不是同胞相殘,而是來自外族的暴力與奴役。單憑這一點,她就有分裂和獨立的權利,更何況民族自決權也是民主自由和人權的組成部分。
從“叛匪”到今天的“藏獨分裂分子”,一直有勇敢不屈的藏人,堅持為獨立和自由進行著近乎徒勞的努力。而“救星”也一代代輪迴著,從進軍西藏的,到援藏的,到今天的愛國者,莫名其妙地受一種叫“統一”的觀念驅使,對一個他們毫不了解的國家生出侵占殖民之“愛”,而對他們一無所知的人民,對這些崇尚善而且與世無爭,僅僅要回被剝奪的獨立和自由的人們,生出切齒痛恨。他們對“分裂”的恐懼是如此輕易,而對獨立,自由,人權的理解是如此困難。當晉美諾布先生的死訊傳出後,他們在網上發帖慶賀,仇恨使這些無神論者發出了“終遭天譴!達賴侄子宣傳藏獨的下場”等歡呼。
西藏的悲劇不僅是一個民族的悲劇。從西藏的困境中我們可以看到,那也是無數關注精神世界,與世無爭的小人物的悲劇。小人物可能是你我,也可能是那些仇恨藏獨的愛國小人物,當強權暴虐襲來,在世態炎涼中喊天不應,呼地不靈,被那冠冕堂皇的,強大的,傲慢蠻橫的勢力,踐踏至粉碎。
達澤仁布切為西藏自由而走的足跡遍及美加,晉美諾布先生曾在美國和台灣徒步數千計公里。而追求真正意義上自治的達賴喇嘛,在與中共侵略者 困難重重的交往中,在為流亡藏人的安置,為境內藏人困境向國際社會申述,在為世界認識西藏文化,在尋求國際社會的理解和支持中,走過了忍辱負重,常人難以想像的半世紀,從少年到老,他“竄訪”的距離可能都可以繞地球幾圈了,閱盡人間悲憫與薄涼,在“崛起”的中國的訂單外交中,與他的人民一起經受著被遺忘和被背棄 … …困頓輪迴,無論終點是獨立還是高度自治,前路依然漫長無際,無論終點是獨立還是高度自治,這個距離是抵達數以億計的中國人良心的距離。
2011年3月於特拉維夫
文章來源:民主中國